本期人物:一名记者的妻子 刘睿
2019年6月17日22时55分,似有似无的动静惊醒了我们一家三口,本能反应地翻开朋友圈,发现离成都不远的宜宾地震了。对于乐观的成都人来说,摇一摇就算了,我们翻身又睡去。
不久,手机铃声再次将我们吵醒,看到来电显示就知道这次地震没那么简单。身为记者的老公被告知,立即收拾装备,前往灾区。
10多分钟后,老公关闭了家里所有灯,轻声锁门离去。
听到关门声后,身边的女儿问我,“爸爸去哪里啊?”我说:“爸爸要去发生地震的地方。”
她继续问:“为什么要去啊?”
我回答:“这个说来话长,妈妈明天早上再告诉你。”女儿没有继续追问,沉沉睡去。
这一次,他又在深夜拿起相机就夺门而出,我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方式,只是遗憾无法再像7年前一样,与他共同奔赴前方。
目睹即是承受 学会抽离 是抵达真相与现场后的另一番功课
我和老公以前是报社的搭档,我负责文字,他负责摄影。不过由于其他原因,我离开记者行业已经快3个年头。
此刻的我紧抓手机不放,除了关注老公的行踪,也一直翻看着各个媒体群,关注着灾区的一举一动,不自觉地在朋友圈和个人微博上转发着现场牵动人心的实时视频。
我想我可能是职业病犯了,坐立不安,想写,却又找不到地方去写。想想如果是三年前,此时的我肯定已经通知妈妈来照看女儿,和老公一起去前线了。
当记者近10年,老公也10余年了。他亲历2008年“5·12”汶川地震,在一线连续报道了半个多月,躲过大大小小无数次余震。从灾区回来后,他很长一段时间无法适应,一有风吹草动就习惯性往外冲。
后来2013年“4·20”芦山地震,前一分钟还躺在31楼的床上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摇晃,后一分钟我们已经背上电脑和相机等装备,开车出发,成为第一批抵达灾区的记者。
就这样在灾区里一待就是一周,衣服没得换,每天吃酸菜泡面,以至于后来一看到“酸菜”这两个字就想吐。
除了这些,其实灾难的无情更让我无法释怀,美好生活隐藏的黑洞真实展现在我眼前,节奏轻快的生活变得千疮百孔满目苍夷。而我们作为记者,要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就算泪流满面也必须冷静客观地进行报道。
毕竟,有时在生死离别的现场,昏暗不堪的真相面前,目睹即是承受。记者不仅需要做好传播,更需要学会“抽离”,回归生活。
“隐形”只因记录 报道呈于台前 他们藏在背后见众生,并终见自己
小编老师说需要几张我和老公以前的工作照放进文章里,我翻遍相册却寥寥无几,最后勉强在微博上扒出了几张。可这不就是记者吗?我们在记录,在报道,也在背后。
在快节奏的工作和密集的报道任务下,我们偶尔也会困惑所做的报道意义在哪儿?当初说好的新闻理想现今如何?
记得,曾有一次常规的采访任务,一位致力于公益事业的受访者发来短信向我道谢,感谢我的报道让更多人知道她,从而加入她的公益行业。
另一次,报道一位因公殉职的武警战士,发现生命无常背后,我和那些心怀敬意的记者们,试图记录的,是逝去生命的意义。
细思慢缕,又会发现所谓“新闻理想”早已在一次次奔走的脚步下,一次次抵达的目的中地中化为了一种理解,一种坚持。
这是我在地震后第一夜的所有思绪,如往常般,没有问他前方情况,更没有提醒他注意安全。这么多年了,已然形成的“默契”其实是怕打扰他的工作。但也发觉每次当我将所有担忧刻意隐藏之时却往往是我对他最深的惦记。
第二天,看见他在朋友圈里写着“我们还是刚健,五个人凌晨出发没吃没睡到现在感觉还可以继续。关键是还有位女同事也和我们一样抗起了”之后,我悬着的心才得以些许平静。
这就是记者,既能不畏艰险冲锋陷阵奋战在一线,也能在寻常巷陌中捕捉市井小事。记者,皮肤暗淡无光,挂着浓重的黑眼圈,24小时随时在待命,只为向外界传播新闻与价值。
纪伯伦说:“世界上最伟大的事,一是创造,一是传播。”
如今虽然离开了一线记者行业,但我仍然混在媒体圈,回头理解这个职业,会感觉,10年前的选择没有错,当记者,让我看到了不一样的人生和风骨,见天地,见众生,最终见自己。